冯学泽:他回来就是有这个想法吧,就是看看,就是说准备要搞这个事业。
当时,大家就当他是随便一说,并没有人当回事儿,但谁也没有想到,那一个财富计划竟改变了张永兴的后半生。
2000年,50岁的张永兴因病退休了,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可以看看电视,浇浇花,过过清闲日子时,张永兴却觉得,实施计划的时机到了。
张永兴:我有个想法就是说,好吃的东西,它总是有市场。
让张永兴念念不忘的好吃的东西,就是藏香猪。这是藏族地区散养的一种传统猪种,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草原,以吃草为生。“喝泉水,吃山珍”长大的藏香猪,肉质细嫩,是藏族的一道传统美食。
而在当时的甘南草原,牧民和外界相对隔离,语言不通,商品化程度很低,有时外面的人拿一个热水壶或者是脸盆,就可以换到一头猪。
张永兴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商机,如果自己能把在草原上散养的藏香猪像家猪一样圈养,将会是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周围的朋友都觉得这很不靠谱。
蒋道邻:这个难,难到什么程度?我说就像过雪山草地一样。
冯学泽:那个还是有风险,当时还是作为朋友反正不太支持,就是反对吧。
张永兴:他们的话我也没有听进去,他们极力地反对,我的脾气也可能不好,自己认准要干的事情,一定要干。
张永兴从银行贷款30万,在郊区租下了一个废弃的猪圈,先试验性地养了45头母猪,5头公猪。6个月以后,有40头母猪怀孕了。
张永兴:那就高兴得很,下出来以后,产小仔,那个高兴比咱们小时候过年都还高兴。
藏香猪和传统家猪比起来,体形天生娇小,头小嘴尖耳朵小,最大也只能长到100斤,一般养到6、7个月,50斤的时候就出栏了。
张永兴把出栏的猪拿到当地的酒店试卖,一头猪能赚一百到二百,最多的一天他卖过10头猪。兴奋之余,他想扩大养猪的规模,但张永兴发现,牧民们养猪有自己的草场,而他要租厂地,要种草,还得雇人手割草喂猪,自己的成本显然要比牧民多,他决定动员牧民们一起来养。
于是,张永兴决定先到草原上去寻找家里有藏香猪的牧民。由于牧民们不通汉话,他每次都得带着翻译随行。那时的牧民们还没有定居下来,大家逐水草而居,交通又不便,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张永兴只好背着干粮、水,车不能到的地方就骑马,连马也到不了的地方,他们只能徒步进到草原深处。
张永兴:特别特别辛苦,有时候鞋脱了,脚都磨破了,你想辛苦不辛苦,有的地方路也没有,水深,袜子一脱,冬天水也得那样过,像这样的水你咋过呢?裤子卷起来,鞋一脱。比那行军还困难。
他费尽辛苦找到了到处游牧的牧民,却没有想到,牧民们并不愿意把猪卖给他,更不用说听他的话扩大养殖规模。
扎西:最开始是不太那么同意。
张永兴只好去找那些在当地有声望的牧民。他找到的这个人就是桑吉卡。
桑吉卡:因为俺们这里太偏远了,外界不知道我们有这个东西,那么当时我也想这是个好东西,但是往外卖是卖不出去,碰到张老板,刚好我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所以我们也就翻山越岭的。
桑吉卡告诉张永兴,要把这件事儿办成,必须学会两样本事。其中的一样是骑马,当公安干警出身,骑马自然没有问题。但另一件事儿,却把他难住了。
桑吉卡:我们这个北方地区气候也比较凉,大家都喜欢喝酒,原先家家户户都酿酒。
张永兴:到牧区来你不喝酒那是不行的,你就说你如果不喝酒的话这就可能失礼得很,人家觉得和你接触不了,你这个酒一喝的话,距离马上就拉近了。
张永兴本来就是因病退休,根本就不能喝酒,但他为了和牧民们迅速地打成一片,还是强撑着喝牧民们自家酿的青稞酒。
张永兴:那喝上酒,刚开始喝的时候一定难受,喝一段时间还是好一些,刚开始难受得很,我现在慢慢不喝了,喝一口脸就红了。
牧民们看他爽快,就认定了他是朋友,局面慢慢打开,为了让牧民们放心,他还先付大家一些定金,在桑吉卡的帮助下,牧民们对张永兴也越来越信任。
桑吉卡:费事得很,他们说万一你们不来收怎么办?我和张老板一再给他们解释,一再给他们打保票,我们是绝对来收的,并且在我这个住址,我的电话号码,包括我的门牌号全部给他们写下,你们不相信可以到这里来找我,就打下这种保票。
张永兴一边自己养猪,一边到牧民家里收猪,他把收来的猪卖给兰州的一些酒店,由于猪肉的口感很好,顾客反应不错。一道藏香猪,在酒店里,价格不菲。
酒店厨师:这个你看是我们本地的藏香猪,肉质的话相当细嫩,瘦得很。现在来说,天气太熟,吃荤菜的比较少,一天卖个一两个,冬天的话稍微好一点。
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张永兴先后卖出去了4000多头猪,赚了将近100万,他兴奋地修起了新房子。
张永兴:那个高兴,真地挺高兴的,那个高兴法是好像是四五十岁的人没有儿子盼了一个儿子比那个还高兴吧。
然而,好景不长,张永兴没有想到,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在自己新修的房子里留一张影,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2003年,猪即将出栏的时候,仿佛是一夜之间,一场灾难悄然降临在他的猪厂。
张永兴:有时候就绝食不吃食了,有的看着好好的不吃了,一个礼拜就死了,大的也死小的也死。
张永兴不知道是为什么,猪厂里的猪开始得病,竟陆陆续续地死掉了大部分。
张永兴:最多的时候一天就埋了五六十只,最多最多的一天埋了76只猪。
猪死掉了500多头,客户听到他的猪厂里有了死猪,怕是瘟疫,就退掉了之前的订货。但他已经付给牧民们定金了,他怕收上来的猪受到影响,也就不再卖了。
张永兴:这个东西现在卖不成,你现在有没有病传染不传染我也不知道,但是人一旦传染之后,这一辈子也说不清了。
一场雨过后,种在猪厂院子里的草疯长,吃草的猪却死掉了,张永兴每天在猪厂里割草。他眼睁睁地看着猪一头一头死掉,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把一头又一头的猪挖坑埋掉。
张永兴:那个地方,就那个地方挖了这么大大的大坑,宽是两米,长是3米,深的就是1米5到2米的一个深坑。。你想哭眼泪都没有,嘴皮干干什么也没有,饭也吃不好,瞌睡也没有,人整天发呆。
张永兴亏掉了之前赚的钱,可眼下的麻烦事儿却一件连着一件,银行的贷款到期了,二儿子上大学要交学费,自己年迈的老母亲又因入院手术要交一笔钱,张永兴这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缺钱的滋味。
张永兴:没钱的人可能说是感觉到那个钱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就这么重要。
为了还上牧民们的猪钱,张永兴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维持生活,大儿子张思军去开出租车贴补家用。
张永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境,很多人都以为他这回彻底完了。
张永兴:人家一般的同事们就说,张永兴彻底完蛋了,这一辈子他翻身的机会算是没有了。
张思军:你一辈子一事无成你到老了现在还干这个事我说,干失败了还不死心你还要干这个事情。
他甘愿寄人篱下,却决不在困难面前服输。
张永兴:哪怕最后做一次,我下了最后的一把赌注。
张永兴究竟如何化解危机,追逐梦想中的财富?
张永兴并没有死心,他不相信自己看上的藏香猪养殖就这样以失败告终,倔强的他一心想着从头再来。
张永兴:我一心要做这个事情,我说这个事情,可能我现在的年龄,哪怕最后做一次,我下了最后的一把赌注,成功这个事情也许就成功了,要失败也许这一辈子就算完蛋了,人生就算失败了。
为了重新养殖藏香猪,张永兴决定卖掉刚修起没多久的新房子。
邻居高海龙:我感觉反正是不可思议,把那么好的房子卖掉,又还帐又去创业,让我来说我有点怕。
蒋道邻:哎呀我也确实不赞成,我说你已经失败了一次,失败一次,再搞的话看看有没有这个把握,我也不太赞同。
房子是家里唯一的家产,儿子知道后和他大吵了一架。
张思军:我就是也是嘲笑他嘛属于是,你一辈子一事无成你到老了现在还干这个事我说,干失败了还不死心你还要干这个事情。
当时已经53岁的张永兴,被迫带着儿子搬到了郊区的妹妹家去住。
妹妹:那就是干脆饭也吃不上,都没处去了,直接就寒酸的很。
张永兴:最低谷那个时候的心情,你连饭都吃不上了,那时候苦不是一般的苦,家里困难多了,是非就多了,家里吵仗这成了家常便饭了,这各种事情都有了。
张永兴不仅没有听周围人的劝告,他反而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他要扩大收猪的规模,为此,他四处借钱,到现在他仍然记得自己当初去借钱的滋味。
张永兴:我还不上的话,让我的娃将来还。。咋说呢。。就这么又重新开始了。
张永兴重新回到了猪厂,此时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当初死猪的原因,一个人的出现,帮他解决了困扰他的养殖问题。
这个人叫何忠胜,是县里畜牧局的一名兽医,他和张永兴一起在甘南草原上考察了好几次,并且亲自到猪场里一起分析当年死猪的原因。认为藏香猪本来是在草原上散养的,很可能圈养以后,降低了猪的免疫力,而且由于养殖密度高,生病后容易传染。
在何忠胜的指导下,张永兴决定改变方式,圈养和散养相结合,每天放藏香猪出去活动活动,让它们保持自身的野性。
他一边改变养殖方式,同时他还动员更多的农牧民来给他养猪。
张思军:后来他养起来了我也再没办法了,他必定是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对吧。。刚开始的时候极不情愿,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后来我看他有时候挺辛苦的,和料的什么的没办法弄,就基本上天天来。
儿子决定继续给父亲帮忙,这回父子俩有了分工,张永兴自己负责养猪,他让儿子张思军出去跑市场。
张永兴:我就决定我说你跑市场,我现在腿子也疼,走路也不方便,他一天穿着个球鞋,我说你就走,买了一个破自行车。。整天骑着到处宣传呗。
张思军:07年的时候,我父亲身体比以前差距大了,一年不如一年,再一个,他普通话也不会说,我们这个肉开拓外地市场的话,普通话不会说的话,他没法跟外地打交道。
张永兴的猪厂重新走上了正轨,又开始了赢利。但2008年一天,父子俩发现,随着养殖户的增多,本地市场已经不足以消化这么多的猪了,滞销的猪达到了6000头,张永兴此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这个决定,让他的销售额翻了一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2008年,他派儿子张思军去北京联系销售,这一次,他决定让自己的藏香猪走向更大的市场。
张永兴:哪怕是一天去找,找不见你就步行吧,穿个球鞋,一天步行,找呗,再一个,报纸上去打点广告,尽可能自己多吃苦,你有时候看外地的市场怎么打,自己想办法,这个东西你这个年龄时间多着嘛,自己想办法。
到了北京的张思军,两眼一摸黑,他背着父亲带的宣传单到农贸市场分发,收效甚微。他一边继续寻找,一边和远在临夏的父亲沟通。父亲告诉他,藏香猪的市场主要是高档酒店,可以试着跟那些给酒店专供海鲜的经销商联系。张思军豁然开朗,他找到了京深海鲜市场,还听父亲的话在一家报纸上做了一个小广告。渐渐地,他的这些措施产生了效果,不少客户主动与他联系,一斤藏香猪肉能卖到35元。
北京经销商邹正林:一般都是一些星级饭店,这个猪因为价格比较高,跟普通的猪肉有很大的区别,这个猪炒出来有一股清香味。
外地市场渐渐有了回音,订货量逐年上升。为了保证肉的新鲜品质,张永兴和儿子找到了兰州的航空货运,决定空运藏香猪。
甘肃空港客货有限责任公司货运主管龙智萍:他是从9月份然后到第二年的3月份他们应该是旺季,他们货量比较大.
记者:那会儿一天平均走多少?
龙智萍:也不是一天,他就是每次来发货的话,他有时候最多能达到5吨.
2010年,为了更大规模地发展藏香猪,张永兴注册了商标,还成立了合作社,这一年,销售藏香猪肉300多吨,销售额超过了3000万元,今年,草原附近的不少农民也主动找上门,要求和他合作饲养藏香猪。
郭兴德:给我们增加了一定的经济收入,这是第一个,再就是,经济收入多了,生活改善,各方面,不管从穿的吃的喝的还是住的,都有改变,这个都是他带来的好处。
编导:韩阿娟
摄像: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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