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07年来村里创业,毛容没有回过一次西安父母家。这次她准备跟随记者回去一趟。2011年5月12日,经过五个小时的车程后,毛容赶到了父母家,但她面对的景象却大大出乎记者的预料。
毛容:妈。
记者:还是不在家?
毛容:还是不在家。
记者:很久没回来了?多久没有回来了?
毛容:养野猪到现在都没有。
记者:他们知道你要回来么?
毛容:知道。就不想见我。没人开,没人在家。
父母知道毛容回来,已经躲了出去。直到傍晚时分,毛容才在小区门口见到了哥哥,可兄妹相见不到十分钟,哥哥就以上班为由离开了。
毛容:假如我的事业成功了,我就站在人前,假如说我的事业失败了,我一无所有了,我的猪场下面的水库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四年前,毛容是父母疼爱的女儿,也是西安一个有名的手机经销商,年赚四十多万元。她为什么会放弃生意,远离亲人,从繁华都市跑到一个偏僻农村?她是如何从一个手机经销商转变成河南省南阳市最大的野猪养殖户?一个村民眼中的能人,四年来第一次回家,为什么却遭遇父母的冷漠?在这四年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西安是毛容的老家。毛容从小就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2003年,她大学毕业后,先去了一家手机店打工,一年后,她就在西安火车站附近开了自己的手机店,毛容的经营能力,让朋友都很佩服。
朋友:能抓住人的心理,有时候顾客生气了,她不生气。她耐心给你解释。
朋友:沟通能力,销售能力,交易能力都非常到位,做得非常好,在我们那一块儿做得是数一数二的。
2004年,毛容的手机生意一年就能赚四十多万元钱。毛容聪明能干,父母对她疼爱有加,更寄托了很高的期望。
在西安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2004年,毛容的店就在十字路口的一旁。毛容没想到,一个人的出现,会让她从这里走向另外一个路口。这个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王天富。
毛容再次回到西安时,对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记得非常清楚。
毛容:当时我就在这里嘛,然后对面有个小报摊。
2004年夏天,毛容在这里开手机店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的举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毛容:有个小伙子经常在那里看报纸,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看了两个多月了。
看报纸的年轻人就是王天富,当时他正在西安做报纸批发生意。毛容店铺对面的报摊,是王天富的第一个批发点。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我就在这个地方坐着看报纸。
记者:这?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嗯,对。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这样看一眼,这样看一眼,看完以后,她不注意的时间的话,我有时间这样再看她一下,我再看报纸。
王天富坐在这个报刊亭旁边看报纸,一看就是几个月,看的却是对面店铺里的毛容。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长得很漂亮,卖东西能力强得很。各方面把我吸引了。我一个月三十天,准时三十天我在那里,想着我要找个这样的媳妇有多好呢。
但王天富的执着,并没有打动毛容。直到2005年1月,一次醉酒后王天富向毛容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王天富的老家在河南农村,从小家境贫困。
毛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爸就不在了。然后他有个弟弟妹妹。
王天富没有上过学,靠打工挣钱抚养弟弟妹妹成人,却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说起自己的身世,王天富特别伤心。
毛容:我从来,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一个男子汉能哭成那个样子。真是可以形容哭得稀里哗啦的。
知道王天富的身世后,毛容非常感动,她接受了王天富。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哎呀,那像这个云天上飘。我心里想想,这哭也一个媳妇哭到手了,我觉得这个太棒了。我觉得这,要是如果下次我还有下半生的话,下一辈子如果我还能哭个媳妇,我还这样哭。
但毛容没想到,从此她将走上另一条人生道路,寻找从来没有想到的财富。
父母听说女儿找了一个农村青年,坚决反对他们的来往。2005年底,毛容偷偷和王天富结了婚。她的这个举动让父母非常不满。而接下来她一个更大胆的举动,则让父母对她彻底失望了。
毛容:我当时有这个想法,我就想回来养野猪,我也上网查过之后,上网一查,原来有这么多人养野猪,那说明这个野猪不是特别难养,应该是很好就养成功了,再一个就是,为啥有这么多人养野猪,我在西安竟然买不来野猪肉,我就觉得这个市场空子太大了。
父母对王天富的态度始终很冷淡,这让毛容非常苦恼。看电视意外发现野猪肉的市场后,她就迫切想和王天富做出一番事业,得到父母的承认。毛容曾去过王天富的家乡,那里的大山就非常适合养野猪。
2007年11月,毛容在一个星期之内转让了手机店,带着一百多万元资金回了丈夫的老家,河南省内乡县河口村。毛容的这个举动让父母更加生气,甚至从此不肯再见她。
对河口村的村民来说,忙时种地插秧,闲时进城打工。一个城里的女孩竟然跑到农村来养野猪,这让村民们议论纷纷。
村民:想着一个女孩子家,我们这么大的男同志都害怕,想着她就养不了。
村民:就是说天富给她拐到山里来了,到山里来养猪来了。
但对毛容来说。从西安来到河口村,除了财富的梦想外,还想有一份浪漫。
毛容:想得特别美,喂着小野猪,晚上坐在院里看着星星,偶尔上山还可以吃吃野果,满山都是野花,还不用我掏钱买鲜花了,我说,哎呀,这种日子肯定过得特别浪漫。
经过四个月的考察,2008年3月,毛容开始在一座名为望火楼的大山上修路,在半山腰上建猪场。
初来乍到的毛容,对农村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大山的生活,每天都是简单重复,毛容那股新鲜感很快过去了。
毛容:整天就是你对着我,我对着你,也没有啥话说。该说的话都说话了,你对着我笑笑,我对着你笑笑。实在太无聊了,喜欢看星星,我陪你看星星。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看啥看,我累都累死了,看一下还是在天上,又没有个钱,又没有啥效益。
想象中的浪漫生活变了味道。生活的困难毛容能克服,但深山里的寂寞却让她度日如年。
毛容:晚上睡不着咱去找别人玩吧。大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别说大马路上没有一个人,他们镇上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八点之后全都睡觉了,都熄灯了,走到哪儿都是黑乎乎的。
养猪场距离最近的农户还有两里地。平日里,除了送货的人,夫妻俩经常一个月都见不着第三个人。
毛容从来没有想到,她养野猪创业,要过没有电、烧柴火的日子,更要忍受寂寞。摘野果、看星星不再浪漫。毛容怀念西安,怀念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她想回去了。但一旦抽身,已经投入的三十多万元钱就打了水漂。到这里来一无所成,毛容更无法面对父母。她只能试着改变自己,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
2008年4月,猪场建好后,毛容从秦皇岛引进了100头种猪。可是,三天后,她就面临了一个严峻考验。
一场大暴雨把猪场的围墙冲了一个大洞,所有的猪都从洞口逃走了。
从城里到农村,毛容本来准备干出一番事业,理想的浪漫生活,已经被现实击个粉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猪刚回来三天就跑了个精光。看着空空的猪圈,毛容悲从中来。
毛容: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那么舒适,为啥要回来给自己找这么多的罪受?
2008年4月,在上山的第五个月,毛容第一次决定放弃。
毛容:我不想在这待了,当时我就想走了,天亮我就想走了。
毛容准备离开猪场回西安。她决定在猪场扫最后一次地,打扫干净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2008年4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毛容猪场的围墙冲了一个洞,所有的猪都逃走了。就在毛容准备离开猪场的那天,原本寂静的大山,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毛容:听见山上,好像村民在那吆喝,吆喝得可厉害,我说这咋回事啊,后边山上咋这么多人呢?
毛容的养猪场,离村庄很远,平时很少有村民过来。这么多村民突然来山上干什么呢?
记者:他是谁啊?
村民:他是杨东升,最先发现她的猪跑了,回来给我们交代,让我们上去撵猪嘛。
村民:就在这,就在这发现的,后来在这喊了人给他撵过去了。
大雨冲毁了猪圈,野猪全部跑到了后山。村民发现后,主动上山帮毛容找猪。野猪失而复得,让毛容又惊又喜。这时候,丈夫的一句话,让她决定留下来。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这事情都干不了,别的事情人家觉得,你也没啥出息,就能打个工挣点钱。
毛容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决定留下来。既然野猪关不住,不如放养,2009年,毛容承包下4000亩山地,开始散养野猪。根据上次洪水留下来的印迹,两人又给猪场开了上下两个缺口,修了泄洪道。毛容和丈夫在山上一心一意养起了野猪,从来没喂过猪的她甚至学会了给野猪看病,接生。
2011年5月,记者在采访期间,正巧遇上母猪产仔的高峰期。毛容和丈夫抱着结婚时的被子,就往猪圈里赶。他们要轮流守夜,为母猪接生。睡在这样的环境,和她西安的家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毛容:我在西安睡的都是席梦思床,从来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
两年前,也就是2009年母猪产仔的时候,毛容第一次跟丈夫抱着被子走进猪舍时,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睡在猪圈里。
毛容:哎呀,第一天晚上肯定有点,想得特别多,心里特别难受,我想,哎呀,人家养猪咋就那容易呢,我养个猪咋就这困难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记者也无法想象,一个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孩,竟然一年时间里有两个月都睡在猪圈里。但正是日日夜夜与野猪在一起,让毛容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掌握了野猪的习性。
2009年,养猪场野猪存栏量达到一千多头。只要一切顺利,这些猪在第二年就能给她带来两百多万元的收益。毛容坚信,只要把事业做成,有了出息,父母肯定就能原谅自己,也能接受王天富。但毛容没有想到,她会被再次打回原点。
2010年7月,河南省内乡县爆发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村民:好多年没下过那么大的雨。那瓢伸出来,站在门口伸出来再回去瓢就满了。
下暴雨的那天晚上,洪水夹带着淤泥、树枝从山上下来,把猪场上面的泄洪口堵住了,情况非常危急。
毛容:猪上去的那个口,那个口是最危险的,因为山上下来的树枝树叶,大量的都在上面堵着,是最危险的地方,那个时候我老公就在那儿。
毛容的丈夫王天福:全部都在这里堵着呢,这样一扒一弄,扒一下扔一下。扔了之后从上面又下来又把它堵死了。堵死了,你还得扒。不扒的话,把墙推倒了,猪就没了。
王天富在清理上面排洪口的时候,毛容也在清理养猪场下面的泄洪口。下暴雨的那天,两人摸黑工作了一晚上。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一闪电就停电了。一停电我们黑乎乎地也看不见,就靠闪电时间能看见对方,再能看看底下是啥样的情况。
但是,两人冒着生命危险,也没能阻止住凶猛的洪水,泄洪口还是堵住了,洪水冲毁了猪场。
事业失败了,毛容就无法再去面对父母。想着今后也许再也得不到父母的谅解,毛容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中。
毛容:我特别想,哪怕说,爸爸妈妈能抱抱我,我都特别开心。
这次洪灾,毛容损失了将近四十多万元,这对事业刚起步的她来说,是个致命打击。但这次毛容没有选择放弃。
毛容:我选择的路没有错,只不过是我选择了一条很艰辛很艰苦的路,也许是他们这辈子不想让我走过的路。但我已经选择了。
一百多万元资金早就花光了,猪场是毛容唯一的财富。在山里3年的生活,已经让她学会面对现实。毛容决定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洪灾后第二天,她开始收拾冲毁的猪场。毛容的状态,让当地的妇联主任都大吃一惊。
妇联主任杨丽青:一脸的平静,让我很震惊。我甚至想着,我什么也不说,我把我肩膀借给她,她就好好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再干,我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谁知道她不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啊。
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毛容贷款重修了猪场。
虽然遭遇洪水,毛容2010年底还是出栏了两千多头野猪,她抓住南阳市野猪肉市场的空白,借鉴手机营销中买一赠一的活动打开了市场。
2011年,毛容将出栏野猪四千多头。
虽然家人依然无法理解毛容的选择,但夫妻俩却坚信当初的选择是值得的。
毛容:他一辈子把你当作他生命中的宝贝一样的,虽然他不识字,但是我感觉他的人品人格比他的学历更重要。
毛容的丈夫王天富:反正我也不说,我识字不识字的话有啥差距,我不这样想,我就是拿着我最高的心情,最好的服务去服务,叫你永远嫁给我不会后悔。
——本文由中央电视台七套《致富经》栏目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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